客途秋恨

秋涼如水，思緒煩擾，夜靜難眠，輾轉反側。既然睡不著，索性起床聽聽音樂，同以往一樣，我喜歡在Youtube裡找尋喜愛的音樂頻道，這一晚，給我碰到新馬司曾的「客途秋恨」。

「客途秋恨」是一首南音，南音是粵曲中的一個品種吧，有點像北方的評彈，特點是旋律簡單且不斷重複，但卻能夠做到和諧悅耳而不沈悶。

「客途秋恨」對我來說有一番特別的情意結。先父是一個粵曲愛好者，正因為這樣，我年少時可以說是由粵曲陪伴成長的。先父尤其喜愛新馬司曾的歌，他一向很有表演慾，經常在家裡唱粵曲，而每年他的生日宴，更成為他的個人演唱會，「客途秋恨」是他的飲歌，雖然只是唱一小段，卻總會搏得親友們禮貌地鼓掌讚好，他每每沾沾自喜，而我卻總有點尷尬，怕會將親友們悶親。

父親過身後，他的歌聲成為絕響，然而我卻漸漸學會欣賞這首「客途秋恨」，每次聽到這首歌總會引起不少思量往事，腦海往往會浮現父親慈祥的面容。

據說這首歌的作者是清代的葉瑞伯，歌詞是以演唱者的角度訴說和一個妓女的邂逅、相愛、失散、牽掛、渺無音訊、懷念的愛情故事，一字一句，哀怨感人，用詞艷麗，意境凄迷。

我曾將這首歌的歌詞除去雜字，發覺竟然變成一首絕好的詩，這首詩比白居易的長恨歌還要長。無奈我本非詩人，功力有限，為求改成七字句，有些地方我要略加修輯，或會改得有點生硬，希望不會有損這首歌的原意便好了，以下是我修輯過的版本：

涼風有訊月無邊，思嬌情緒日如年。

小生繆瑾蓮仙字，為憶多情麥秋娟。

聲色性情堪贊羨，更兼才貌兩雙全。

天隔一方難見面，孤舟愁寂晚涼天。

夕陽對住雙飛燕，斜倚篷窗思悄然。

耳畔秋聲桐葉落，平橋衰柳鎖寒煙。

情緒悲秋同宋玉，客途抱恨對誰言？

舊約難如潮有訊，新愁深似海無邊。

觸景更添情懊惱，懷人愁對月華圓。

青樓邂逅中秋夜，並肩攜手拜嬋娟。

難記許多情與義，纏綿相愛復相憐。

肝膽情投將兩月，同群催趲整歸鞭。

幾回眷戀難分捨，緣慳兩字拆離鸞。

淚灑西風紅豆樹，情牽古道白榆天。

杯酒臨歧話餞別，望江樓上設離筵。

牽衣至囑衷情話，要存終始兩心堅。

言猶在耳成虛負，屈指如今又隔年。

好事多磨從古道，半由人力半由天。

風塵閱歷崎嶇苦，雞群混跡且從權。

請纓未遂終軍志，試馬難揚祖逖鞭。

龜年歌調唐宮譜，遊戲文章賤賣錢。

裴航玉杵諧心願，藍橋踐約訪神仙。

廣寒宮殿無關鎖，何愁好月不團圓。

滄溟鼎沸鯨鯢變，妖氛漫海動烽煙。

關山咫尺成千里，雁紮魚書總渺然。

聽得羽書馳諜報，干戈撩亂擾江村。

昆山玉石遭焚毀，避秦男女入桃源。

紅顏命薄招天妒，賊星來犯月中仙。

嬌花若被狂風損，玉容無主倩誰憐。

幽蘭不受污泥染，拼送香魂玉化煙。

若然豔質遭兇暴，同埋白骨伴妝前。

死後得成連理樹，勝過長在奈何天。

慈航法力行方便，甘露救出火坑蓮。

劫難逢凶俱化吉，災星魔障不相牽。

心似轆轤千百轉，紅塵無覓空戀眷。

得你平安我心願，任得明月向誰圓。

耳聞擊柝夜三更，江楓漁火照愁人。

幾度徘徊思往事，勸嬌何苦太心癡。

風流不少憐香客，羅綺還多惜玉人。

煙花誰不貪豪富，你偏多情向小生？

窮途作客囊如洗，擲錦纏頭愧未能。

填詞偶寫《胭脂井》，含情脈脈對銀燈。

你問曲中何故事，陳後主事說知聞。

兵困景陽家國破，歌殘玉樹後庭春。

攜住二妃藏井底，死生難捨意中人。

聽到此言深歎息，風流天子更情真。

不該享盡奢華福，錦繡江山毀路塵。

女流哪曉興亡事？梅花為骨雪為心。

珠璣滿腹原無價，憐才情重不嫌貧。

慚非玉樹蒹葭倚，蔦蘿絲附木瓜身。

洗淨鉛華甘謝客，只望早日脫風塵。

樊籠無計開金鎖。鸚鵡羈留困姐身。

孤掌難鳴為遠客，有心無力確閑文。

欲效藥師紅拂事，改裝夤夜共私奔。

相逢不是虯髯漢，陌路欺人惹禍根。

龍潭虎穴非輕易，恩愛翻成誤玉人。

思量銜石填東海，精衛虛勞一片心。

胸中枉有千條計，苦無一策挽釵裙。

前塵已付東流水，春殘花蝶兩相分。

神女有心空解佩，襄王無夢枉行雲。

一別永成千古恨，蠶絲未盡枉偷生。

男兒短盡英雄氣，得成富貴亦閑文。

飄零書劍為孤客，扁舟長夜歎寒更。

放開懷抱思往事，越思越想越傷神。

風送夜潮寒徹骨，隔林山寺響鐘音。

聲聲似解相思結，心猿飄蕩哪方尋？

苦海濟人登彼岸，世間留住種情根。

風流五百年前債，結成夙恨在紅塵。

秋水遠連天上月，團圓偏照別離身。

水月鏡花成幻夢，茫茫空色兩無憑。

恩愛自憐同一夢，情緣誰為證三生？

意中人隔天涯近，有緣無份空抱恨。

獨抱琵琶休再問，青衫紅淚更銷魂。

今時今日，聽粵曲的人不多，但粵曲的藝術價值卻不會因此而下降，只要你留意曲詞，不難會發現不少優秀的文學作品。